扎紙這個東西相信大家都不陌生吧,有親人或身邊的人去世的時候,就需要這個東西,這個東西在我們看來比較晦氣,但又不得不需要。下面小編帶來的是情感文章美文欣賞:最后的扎紙匠。
**大爺活著的時候是一名扎紙匠。
鄉(xiāng)下人迷信,認為人死了是一定要下地獄的。地獄陰氣森森的,里面除了閻王爺和面目可憎的黑白無常外,怕是什么都沒有的。人到了下面,孤零零地,無依無靠,那得多可憐呀。
所以活著的人就要為他們提前預備著,小至茶杯茶壺、麻將骰子,大到金山銀山、聚寶盆,吃穿用度樣樣都要顧及到,想得越周全越好,越細致越好。用紙扎這么一套,在墳前一燒,下面的人就什么都有了。
出喪事的人家,不管家里光景有多難,在這些東西上都是不肯節(jié)省的。不一定是孝順,也有可能是怕被別人戳脊梁骨。都說死者為大,若真遇到那種在這方面都搜搜扣扣的人家,村里人即使不當面說,心里也會嘀咕:某某某命苦啊,遇到不肖子孫,活著吃了一輩子苦不說,這死了死了也不能好過。也有那種信命的,認為多燒點東西,把下面的人伺候舒服了,子孫后代就會有好運。
扎紙這門手藝大約就是這樣興起的。古時候就有,也是個老行當了,有個成語叫“五花八門”,扎紙就是八門中的第七門。雖然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手藝,但實際上做這個的并不多。因為扎紙屬于撈陰門,是做死人生意的,一般人家都忌諱這個。
**大爺不僅是做這個的,而且一做就是五十幾年。他是我的本家伯父,我們這邊比我父親大的長輩,不興喊伯父,一律都叫大爺。說來奇怪,除了**大爺,我們本家都沒人干這個,不知道他是從哪學的這門手藝,又是跟什么人學的。
我們家的老房子拆遷前,**大爺就住在我家斜對面。在十幾年前,村里人一大半都住進樓房的時候,**大爺家的院子還是土坯拉成的。院子前面連著大門過道,后面連著三間堂屋。**大爺做活計的地方在大門過道的隔間里,隔間不大,里面滿滿當當?shù)亩际菛|西:成堆的秫稈棍子、滿地的碎紙屑、粗細各異的麻繩、盛漿糊的盆,還有大大小小的刷子、罐子、瓶子......小時候,每次我去**大爺家里時,經(jīng)過隔間總要小心翼翼地,一不小心就會踩到東西被拌一下。不知道為什么,我總覺得那里陰沉沉的。
**大爺?shù)氖执_實挺巧的,他扎的東西,不光是像,而且很活現(xiàn)。就拿他扎的那個白馬來說吧,先用秫稈(有時候是蘆葦桿子)捆成一個馬架子,然后糊上一層紙,上邊還要再貼上用紙剪得細細的白毛。那馬的眼睛是用桂圓的核做的,粘上去炯炯有神。還有那帶院的小樓,樓上三間樓下三間全是青紅的磚瓦房,每間的擺設都不一樣,讓人一看就知道哪間是客廳,哪間是臥房。院子里有個身穿白色圍裙的胖男人在殺雞,那肯定就是廚子了。其余車子騾子、丫鬟小子也都活站的筆直筆直的擺在院子里。
不過這么細致的活**大爺也不常做,除非是家里特別有錢的才要求做這么全乎。一般的接來個“四平八穩(wěn)”就很好了:四匹紙馬,八抬大轎,最多再加一對金童玉女作陪。金童玉女是沒有眼睛的,因為怕畫了眼睛會活過來。顏色上也有講究,童男用紅色,童女用綠色,所謂紅男綠女就是這樣了。扎好了,分別在胸前掛上一張紙條,寫著各自的名字:妙蓮、順平、紅姐......也有不一樣的,它的名字很長,是“南無西天引路菩薩”,仔細一看,那模樣確實和童女不一樣,多了一些貴氣,樣子也更成熟。
有時候,來人家中死去的是個女性親人,**大爺就把紙馬改成紙牛,這些規(guī)矩都是從老一輩傳下來的,具體為什么你要讓他說出個一二三,他也說不上來,只知道照著辦就行。后來,時代變了,時興的東西也不一樣了,有人開始找他扎電視機、電腦、手機、小汽車。這些東西**大爺都沒怎么見過,但不管是什么,你只要能說出來,他就能給你像模像樣地扎出來。
沒活的時候,**大爺喜歡蹲在自家對面的大青石上抽旱煙,煙葉是他自己種、自己曬的,質(zhì)地很粗,一般人抽兩口就受不了。有時候天好了,他也會和鄰居王四海聊聊閑話,打兩局麻將。**大爺打麻將的時候喜歡喝一種雞蛋茶,就是先打個生雞蛋在瓷缸里,然后沖上熱水,再滴兩滴香油,“我啊,我就喜歡這個味。”**大爺說。
**大爺有四個孩子,一個兒子三個閨女。三個閨女中,除了小芳外,其余兩個嫁得都不遠。小芳比我大十幾歲,除了一條辮子又粗又長以外,和那歌里的“小芳”并不大一樣。她個子很高,長得很結(jié)實。本來**大爺給小芳說的人家離我們村并不遠,可誰知那家的小子在外面亂搞男女關系,弄大了別人的肚子,這門婚事就黃了。
小芳那時還不到二十歲,她腦子直,受不了刺激,整個人就變得恍恍惚惚的。后來她從家里走失了,**大爺發(fā)動本家的人都出去找,也沒有找到。誰知幾年后她又回來了,手上還抱著一個大胖娃娃。聽她說我們才知道,原來小芳走失那幾年是去了安徽。 至于怎么去的安徽,她自己也說不清楚。她在安徽被被一戶人家“撿”去了,他們不僅替她看好了病,還讓她做了自家的兒媳婦。小芳回來時我見過,長辮子沒有了,人也比以前更胖了。
**大爺?shù)耐鈱O小蒙是在我們村長大的,上學后每個寒暑假都在這邊過,是我小時候的玩伴。 我們那時候經(jīng)常玩的游戲是疊元寶、打彈珠,還有“木頭過電”,玩法和“警察抓小偷”差不多。小蒙彈珠打的很準,大家都愿意和他玩。我好久沒見過小蒙了。前兩年在塔山街上見過一次,西裝筆挺的,問他現(xiàn)在干什么呀,他說開挖掘機。
**大爺在去世前兩年還一直在做扎紙的活兒,但他卻從來沒想過要為自己扎一套。他說他不信這個,他說:人死了就死了,兩眼一閉,就啥也不是啥也沒有了。他去世的時候是個冬天,他老伴先起來做飯,回頭喊他吃飯,喊了幾聲都沒人應,上前一摸,早沒氣了,是前一天半夜走的。**大爺出殯那天出了個小插曲,小芳和她的大哥吵了起來,因為她大哥要扒了**大爺那三間土屋蓋房子。
**大爺死后,扎紙這門手藝在塔山街就算絕了。不過現(xiàn)在提倡講文明樹新風,燒紙馬紙牛這些東西也早就不興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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